2025年11月17日 星期一

 《 從政策陷阱走向結構轉型台灣病的系統根源與漸進式改革路徑 》


摘要

近期《經濟學人》將台灣經濟困境概括為「台灣病」,凸顯出長期被低估的新台幣、高房價、低薪資等一系列看似矛盾的現象。

然而,這些現象並非孤立的結構失衡,而是由貨幣政策、財政補貼、稅制缺陷和產業政策四個維度長期互動所產生的複雜共生結構。

本文採用系統思考框架,揭示台灣經濟困境的深層邏輯,並提出一套漸進式、風險可控的改革方案。


一、問題的系統性本質

(一)表象與本質的裂隙

台灣經濟呈現一系列表面上相互矛盾的現象:
  • 經濟持續成長,但勞動所得相對縮小;
  • 出口驚人強勁,但國民生活負擔加重;
  • 央行外匯存底創新高,但金融系統潛伏危機。

這些矛盾的產生,並非源於單一政策錯誤,而是源於四十年來政策累積形成的結構性陷阱。

根據經濟學人的分析,新台幣按購買力平價計算被低估了55%,在全球敬陪末座。

這種極端低估無法用傳統的商品貿易理論解釋。

央行以iPhone指數」反駁則指出,現代匯率已不由商品購買力決定,而是由資本流動主導——2024年台灣資本流動總額是商品貿易的19.3倍。

這揭示了一個關鍵事實:

台灣的匯率政策已經成為管理龐大資本流動的工具,而非單純的貿易平衡機制。

(二)核心的「政策陷阱」

台灣的結構性困境可以概括為一個「多層次政策陷阱」:

1.第一層:匯率政策陷阱

過去五十年的巨額外匯順差(2025年迄今已達GDP16%),使央行必須在外匯市場持續購入美元以維持匯率穩定。

這個操作向金融體系釋放了巨額新台幣流動性,推低了利率。

然而,一旦放手讓台幣升值,根據美國經濟學家Brad SetserJosh Younger的估計,壽險業高達2,000億美元的未避險部位將瞬間蒸發,觸發系統性金融危機。

央行因此成為被「金融系統穩定」綁架的決策者。

2.第二層:財政補貼陷阱

央行放出的巨量資金本應推升物價,但政府透過巨額的水、電、燃料補貼,將這些補貼成本長期人為壓低,有效地掩蓋了弱勢匯率應有的通膨效應。

這一機制平息了民怨,但也創造了一個虛幻的低物價假象,遮蔽了真實的成本轉嫁。

3.第三層:稅制失靈陷阱

台灣的國民租稅負擔率(114年約14.7%)遠低於多數已開發國家,且房地產持有成本近乎為零,證券交易所得免稅。

央行釋放的廉價資金因此湧向持有成本最低的資產——房地產與股票市場。

失能的稅制非但未能發揮再分配功能,反而成為了「鼓勵堆積資產」的加速器。

4.第四層:產業保護陷阱

為保護傳統製造業免於在強勢匯率下的競爭衝擊,弱勢匯率政策延續至今。

然而,台灣半導體產業(如TSMC)的毛利率已超過50%,已不需要匯率保護。

現有政策本質上是用全民的購買力代價,去補貼本應已無需保護的傳統產業。

(三)文化與制度的共謀

台灣還面臨兩個根深蒂固的觀念障礙:「出口必要論」與「小島宿命論」。

這些看似合理的論述,實則為政策歪斜提供了政治正確的護身符。

「小島無資源,必須專業化」的宿命論,將「必須專業化」(經濟必然性)「現在的政策組合」(可選擇的政治工具)混為一談,合理化了種種不必要的犧牲。

華人「有土斯有財」的文化信仰則創造了近乎非理性的購房需求。

台北16倍的房價所得比(PIR),是國際「極度嚴重負擔不起」標準(5.1倍)的三倍。

民眾被迫在「極高的總價」與「受限的DTI限制」之間徘徊,而「新青安」等政策透過40年超長貸款、5年寬限期的「財務工程」,精準地幫助市場繞過理性限制,讓風險持續堆高。


二、系統崩潰的風險源

(一)金融系統風險

最迫切的風險來自壽險業的「貨幣錯位」(Currency Mismatch)。

壽險公司以新台幣計價的負債(保戶儲蓄),依賴美元計價的資產支撐。

一旦匯率劇烈波動,資產負債表將遭重創。

這不是假設風險,而是由政策結構客觀決定的必然結果。

(二)房市泡沫風險

高達16倍的房價所得比,配合央行低利率與政策貸款優惠,已形成一個脆弱的泡沫。

一旦升息或收緊政策,採用新青安貸款、DTI逼近極限的家庭將面臨集體違約風險。

(三)政治經濟風險

現有結構已創造了一個龐大的「資產階級」既得利益者聯盟。

任何改革都將面對最有資金實力的政治反撲。

同時,長期的補貼政策已使民眾習慣於廉價公共服務,取消補貼將立即觸發選民不滿。


三、漸進式改革的政策方案

鑑於系統的複雜性與高度互鎖,激進式改革將引發「政策連環爆炸」。

本文提出一套以「風險可控」與「預期管理」為核心的漸進式改革方案。

(一)第一階段:建立政策協調框架(1-2年)

1. 央行與政府的匯率預期管理

央行應發布一份「新台幣中期升值路徑」,明確宣示一個可預期、分階段的升值計畫(例如:每年升值3-5%,分五年完成20-25%升值)。

這個宣示的目的不是立即升值,而是給市場、企業和金融機構充足的調整時間。

預期管理的關鍵在於透明性。

當升值成為「已知的未來」而非「突如其來的衝擊」時,市場參與者、壽險業和相關企業都能主動進行避險(例如:企業簽訂遠期外匯合約,壽險業調整資產配置)。

2. 壽險業監管框架的超前部署

金管會應立即啟動對壽險業未避險部位的全面壓力測試,並要求壽險業逐步提高避險比率。

建立一個「避險路線圖」,要求壽險業在三至五年內,將未避險的美元資產部位降低到可控範圍(例如降至GDP5%以下)。

同時,中央銀行應考慮設置「升值緩衝基金」,在升值過程中提供有限的流動性支持,使升值過程平滑化,避免市場過度反應。

(二)第二階段:稅制改革與再分配機制(2-3年)

1. 實施漸進式房地產稅制改革

完全廢除囤房稅本身會面臨巨大政治阻力。

更可行的方案是實施「累進式持有稅」——按房產持有數量累進提稅,例如:

  • 第一套房:免稅(保護自住者)
  • 第二套房:0.6%(現行水準)
  • 第三套房及以上:1.2%或以上

這樣的安排既保護了自住者,又對投資型房東產生漸進式的成本壓力,而非一步到位的激進變革。

2. 引入資本利得稅

台灣是全球少數不徵資本利得稅的先進國家。

改革方案應採用「分級緩衝期」

  • 第一年:對持有超過10年的資產免稅(鼓勵長期投資,保護既有持有者)
  • 第二年:7-10年持有免稅
  • 第三年:5-7年持有免稅
  • 後續逐年調整至統一稅率

這樣的漸進式改革給予既有投資者充足的調整期,同時逐步建立稅制基礎。

3. 公共財政透明化

同時推動「政府財政透明度提升」,詳細揭露各類補貼的真實成本(水、電、油價、農業補貼等),讓國民理解補貼的真實代價。

這為後續的補貼改革創造輿論基礎。

(三)第三階段:補貼與利率政策的結構調整(3-5年)

1. 能源補貼的有序調整

不是一步到位取消補貼,而是建立一個「補貼遞減計畫」

  • 高收入戶的水電補貼逐年遞減
  • 建立累進式的公用事業費率(類似台電的「夏季電價」概念,但針對收入)
  • 同步建立「低收入戶補貼基金」,確保基層民眾不會因為補貼調整而生活困難

這樣既能逐步正確反映成本,又能保護最脆弱的群體。

2. 央行利率政策的漸進式調整

央行應在完成壽險業避險之後,啟動一個「漸進式升息週期」。

不是劇烈升息刺破房市,而是以緩慢、可預測的升息速度(例如每季升息0.25%)來逐步抑制房市,同時給家庭足夠的時間調整預算。

(四)第四階段:產業升級與勞工轉型支持(並行全程)

1. 建立「產業轉型基金」

政府應從央行盈餘中撥出一部分(央行每年上繳的盈餘佔政府收入的6%,遠高於他國的0.4%),建立「產業轉型基金」,專款用於:

  • 傳統製造業的升級與轉型
  • 中年勞工的技能再培訓
  • 新興服務業(如高端服務、文創、軟體等)的創業補助

2. 勞動市場政策

政府應投資於高等職業教育、在職進修和跨領域培訓,幫助勞工適應升值帶來的結構調整。

同時研擬「結構性失業保險」和「職業轉換補貼」,減少轉型期的社會衝擊。

四、改革的系統邏輯

這個四階段方案的核心邏輯是「預期管理優先於實際調整」

通過清晰的政策框架和充足的時間緩衝,讓所有參與者(企業、家庭、金融機構)在「已知的未來」下進行主動調整,而非被迫應對突如其來的衝擊。

  1. 匯率升值
  2. 購買力改善
  3. 通膨適度上升
  4. 房價增長趨勢反轉
  5. 稅制調整完成
  6. 收入分配改善
  7. 勞工薪資提升。

這個邏輯鏈條需要5-8年才能逐步實現。


五、改革的政治可行性

改革的可行性取決於「問題框架」的重新設定。

不應將其呈現為「犧牲」,而是「全民分享經濟果實」。

具體策略包括:

1. 建立跨黨派的「國家經濟願景委員會」

凝聚政治共識,降低政黨競爭對改革的干擾。

2. 強化社會溝通

透過詳細的數據和案例研究,說明現有結構的不可持續性,以及改革對中下層階級的長期益處。

3. 保護弱勢族群

設立「改革過渡基金」,確保低收入戶、失業勞工等群體在轉型期的基本生活保障。

4. 與商界對話

明確指出升值並非對所有產業的打擊——

高端製造業、服務業、科技業反而將受惠於更強勢的貨幣和購買力。


六、結論

  • 台灣的「台灣病」並非單一病因,而是四十年累積的政策共業。
  • 央行、政府、稅制、產業政策層層互鎖,形成了一個自我強化的陷阱。
  • 急進的改革會引發系統崩潰,但持續維持現狀,則會積累無法承受的風險。

唯一的出路是「帶著系統跳舞」——

通過預期管理、漸進式調整充分的社會保護
在保持經濟穩定的前提下,逐步拆解過時的政策框架。
  • 這不是一個五年計畫,而是一個十年的結構轉型過程。
  • 台灣有充足的財政實力、技術實力人力資本完成這個轉型。
  • 關鍵不在能否做到,而在是否有勇氣直面問題、建立共識,以及是否有耐心在充分的不確定性中推行改革。
  • 當下的選擇決定了未來十年台灣經濟的軌跡。

延遲改革將使風險指數級增長

但智慧的、漸進的改革,則能將台灣——

從「累積風險的系統」轉變為「均衡發展的經濟體」。




《 台灣病的系統困境:「有解」與「無解」之間的真實  》

 


前言:必須坦白殘酷的真相

上文提出的四階段改革方案,在技術層面上是可行的

但如果問「台灣真的會執行這個方案嗎?」或「這個方案真的能解決問題嗎?」,答案遠比上文更複雜、也更黑暗。

系統思考看到問題的全貌,但也同時揭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:

系統設計得越精妙,就越難被改變

台灣的「台灣病」不是一個可以用技術手段解決的問題,

而是一個深深嵌入政治經濟結構裡的「陷阱」。


一、「為什麼無法解決」的系統根源

(一)利益結構的不對稱性

四十年的政策累積已經創造了一個龐大的既得利益聯盟。這個聯盟包括:

1.房地產業與建商

持有大量房產的家庭、建商、房地產商人,以及銀行業(房貸是銀行最大的資產)。

房地產業與建商的財富直接受惠於高房價。

推行累進式房地產稅資本利得稅,意味著直接觸及其淨資產。

2.出口導向企業

供應鏈上的傳統製造業、代工廠、零組件廠商。

弱勢匯率是出口導向企業的生命線。

即使TSMC毛利率已超過50%,這些中下游企業的利潤仍微乎其微。

升值等於裁員與倒閉。

3.金融機構

央行、商業銀行、壽險業已經習慣了現有的利潤模式。

改革將迫使承認過去的風險管理失效,對機構聲譽和管理層職涯構成威脅。

4.政府機構

央行上繳盈餘佔政府總收入的6%政府已經依賴於這筆收入。

任何改革都會減少央行盈餘(升值順差縮小外匯存底增速放緩),直接衝擊政府預算。

這四個集團加起來,代表了台灣最有資金實力、政治獻金能力、媒體影響力的勢力。

他們不是壞人,而是在現有系統下理性地維護自己的利益。

(二)政治決策的短期邏輯

民主政治的周期是四年,而改革的周期是十年。

這本身就是一個根本的時間錯配。

任何執政者推行上面提議的改革,在第一個四年內必然面臨

  • 房市下行,導致資產縮水,選民不滿
  • 企業裁員,失業率上升;
  • 取消補貼,民眾感受到通膨
  • 稅收增加,尤其是資產族群的稅負上升,政治獻金減少

這個「改革第一期」的痛苦是立竿見影的。

而改革帶來的好處——薪資上升、購買力改善、房價合理化——

至少要等到第二或第三任期(8-12年後)才能顯現。

** 沒有執政者會自殺式地推行這個改革。**

他們會在第一任期面對選民的怒火,第二任期被換掉。

後任執政者會發現,改革已經造成了經濟衝擊,他們會選擇「回溯」或「凍結」改革,重新啟動保護性政策

(三)「系統內部」無法產生改革動力

改革需要一個外部衝擊內部危機來打破現有均衡。

但台灣的系統設計得非常精妙,以至於能不斷延遲危機的爆發

央行可以透過

  • 官方外匯存底的累積
  • 壽險業資產配置的精密調整
  • 政府補貼的持續注入

來維持一個「表面穩定」的狀態。

系統每次逼近臨界點時,都能透過這些工具進行微調,避免真正的崩潰。

這就像一個不斷增加杠桿、但暫時還沒有爆炸的金字塔。

每次快要倒下時,都有人(央行、政府、銀行)衝上去加一根柱子。

系統不會主動改革,除非有外力推動——

而這個外力可能是一場金融危機或地緣政治衝擊


二、「有解」的條件:什麼時候才可能改變

系統改革真正啟動的條件,通常不是「認識到問題」,而是「被迫面對危機」

歷史上所有重大的經濟改革

——從美國的大蕭條、日本的失落十年、到亞洲金融危機後的結構調整——

都是在危機無法迴避的情況下才被推動的。

台灣有三個可能觸發改革的外部衝擊:

1.場景一:美國政策衝擊

  • 美國若真正將台灣視為匯率操縱國,採取單邊制裁(如:徵稅或出口管制),將迫使台灣進行匯率調整。
  • 這不是央行的「選擇」,而是被迫的「調整」。
  • 此時政府可以向國民解釋「這是美國逼的」,降低國內阻力。

風險

  • 這個衝擊會很粗暴、很痛苦,不會按照提議的「漸進式路徑」進行。
  • 壽險業曝險會急劇引爆,房市會劇烈下行,企業會大規模裁員。
  • 改革會在混亂中進行,而非有序地進行。

2.場景二:地緣政治危機

  • 台海緊張升溫、對美出口受限、供應鏈被迫多元化,都會導致外匯順差急劇下降。
  • 此時央行無法再持續累積外匯存底,現有的政策工具失效。
  • 系統在被迫的調整中進行重組。

風險

  • 這個衝擊帶來的不只是經濟調整,更可能是國家安全危機。
  • 改革會在戰爭或準戰爭的陰影下進行,社會成本無可估量。

3.場景三:金融系統崩潰

  • 壽險業的貨幣錯位在匯率劇烈波動時引爆,或房市泡沫在某個時刻突然破裂,導致銀行系統面臨危機。
  • 央行被迫進行緊急干預,政府啟動金融救援機制。
  • 此時系統被動地進行結構重組。

風險

  • 這會是一場「非常的時期」。
  • 政府會採取強硬措施(資本控制、銀行重組、資產凍結),而非溫和的改革。
  • 普通民眾會遭受最大的代價。

4.場景四:內部政治變革

最樂觀的場景:

  • 一位真正決心推行改革的政治領導人出現,他要麼有強大的個人權力基礎(如新領導人或總統),要麼通過某次選舉獲得了清晰的改革授權(如經濟改革黨派以壓倒性優勢當選)。
  • 此時改革可能在有序的框架內進行。

風險

  • 這種領導人在台灣的民主體系中極其罕見。
  • 台灣的民主制度設計本身就傾向於「多元利益的妥協」,而非「單一願景的推行」。


三、「漸進式改革」為什麼會在現實中失效

之前提議的四階段改革方案,在理論上是優雅的。

但有一個致命的假設:所有參與者都是理性的、都會預期性地調整

現實遠非如此。

(一)預期管理的失效

央行宣布「新台幣五年內升值20%」這樣的政策路徑後,會發生什麼?

短期內

  • 市場會立即反應——台幣會提前升值。
  • 企業會立即調整策略,可能加快裁員、遷移產能到海外。
  • 房市不會「慢慢調整」,而是會立即出現「預期性暴跌」。
  • 一旦房市開始下行,那些銀行貸款利用率已經很高的家庭會面臨困境。
  • 政治壓力會立即出現。執政者會在第一年就收到「收回改革宣言」的強烈訊號。

央行會發現,預期本身就成為了改革的敵人。

(二)利益集團的「反向動員」

一旦改革的輪廓浮現,既得利益者不會坐以待斃:

  • 透過政治獻金施壓立法機構,推動「延遲改革」的法案。
  • 透過媒體製造「改革會造成經濟衰退」的恐慌敘事。
  • 透過企業遊說,強調「升值會摧毀台灣競爭力」
  • 透過工會與勞工,強調「改革會導致大量失業」。
  • 透過民調和民意代表,向執政者施加「改革沒有民意基礎」的壓力

這些反撲不是非理性的,而是完全理性的利益維護。

在民主政治中,有組織的既得利益者,往往能夠戰勝無組織的公共利益。

(三)「部分改革」的陷阱

執政者最可能的選擇是部分改革——

例如:推行資本利得稅,但不推行房產累進稅,升息但不升值,或提高某些補貼但是不全面調整。

這樣的部分改革看起來在「做事」,但無法打破原有的系統邏輯。

可能甚至會強化某些不平衡。例如:

  • 只升息不升值更多資金湧向房市(因為房市成為唯一的避險資產)
  • 只推資本利得稅,不推房產稅資金從股市流向房市
  • 只提高某些補貼不調整整體補貼結構通膨選擇性上升,某些族群遭受打擊

部分改革會製造新的扭曲,而不是解決原有的扭曲。


四、台灣真正面臨的選擇

系統思考教會我們,不是「如何優雅地解決問題」,而是「承認問題可能無解」。

台灣實際上面臨三種可能:

1.選擇一:延遲與積累(最可能發生)

  • 執政者選擇不進行根本改革,而是透過微調和補貼,讓系統暫時維持。
  • 外匯存底繼續累積,房價繼續上升,薪資相對停滯,金融風險繼續堆積。
  • 這條路會延續10-15年,直到某個「黑天鵝事件」突然引爆——可能是地緣政治危機、可能是美國政策衝擊、可能是金融崩潰

代價

  • 風險累積期間越長,最終的爆發就越劇烈。
  • 當危機最終來臨時,調整將是非常粗暴的,而不是溫和的。

2.選擇二:漸進式改革(理論上最優,現實中很難發生)

  • 如果真的有執政者決心推行系統性改革,付出政治代價來進行結構調整,那麼台灣在10年後確實可能實現:合理的房價、更好的薪資、更均衡的收入分配、更穩定的金融系統。
  • 但這需要一個罕見的政治條件:一位既有改革決心、又有足夠政治權力、又有足夠執政時間的領導人;
  • 以及一個支持改革的選民多數。

機率

  • 在台灣現有的政治生態中,這不到10%

3.選擇三:危機驅動的急進改革(最可能的「改革啟動」方式)

  • 如果選擇一延遲到一定程度,某個外部危機將被迫觸發改革。
  • 但這個改革不會是有序的、有預期的,而是混亂的、被迫的。
  • 金融系統會受到更大衝擊,失業會更高,社會會經歷更大的痛苦。
  • 但改革會被迫進行。

代價

  • 短期內會更加痛苦,但長期結構會更根本地調整。


五、現實的複雜性和政治經濟學的殘酷性

在上文中,提出了一套理論上完美的改革方案。

那是一個技術上正確的答案

真正的系統思考,不是設計一個完美的方案然後希望被採納。

而是認識現實的複雜性和政治經濟學的殘酷性,然後在此基礎上做出判斷。

台灣的問題真的「有解」——技術層面、經濟學層面、甚至政策設計層面都有解。

但在政治現實層面,解決問題需要一個非常高的成本:

  • 政治決策者必須願意承受短期的痛苦和政治代價,
  • 而大多數民主制度中的政治決策者都不願意這麼做。

所以台灣會很可能選擇延遲,直到危機來臨。

而危機來臨時,改革將以更加粗暴、更加不可控的方式進行。


六、倒底應該怎麼辦?

公共政策顧問的建議:

第一,為最壞的情況做準備。

準備應對地緣政治危機、金融危機、或美國政策衝擊。

建立應急機制、穩定基金、社會保障網。

第二,建立輿論基礎。

透過教育、媒體、學術研究,讓更多人理解現有系統的不可持續性

當危機來臨時,至少社會中會有一部分人理解「這不是誰的錯,而是系統必然的調整」。

第三,在微觀層面進行改革。

如果宏觀改革無法進行,就在稅制、補貼、利率等微觀層面進行小幅調整。

累積這些小調整,為大改革創造條件。

第四,對弱勢族群進行前瞻性保護。

建立更完善的社會安全網、職業培訓機制、基本收入支持,這樣當改革(或危機)來臨時,最底層的民眾不會遭受最大的傷害。


結論:誠實的面對現實承認「無解」的勇氣

真正的系統思考,最後會導向一個謙卑的結論:

  • 一些複雜的系統問題可能不是「可以被優雅地解決」的問題,
  • 而是「可以被更好地管理」的問題

台灣的「台灣病」不會被一份完美的政策方案所「治癒」。

會因為政治、經濟和時間的重重約束,而不得不以一種更加混亂、更加代價高昂的方式進行調整。

能做的,不是阻止這個調整,而是:

1.     盡量延遲危機到達的時刻

2.     在危機來臨前做好準備。

3.     在危機發生時盡量減少最底層民眾的傷害。

4.     危機過後,至少能建立一個更均衡、更健康的系統





系統思考分析圖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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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資料來源:

1.The economist(2025)Taiwan’s amazing economic achievements are yielding alarming strains-It has the world’s most undervalued currency and one of its biggest trade surpluses

https://www.economist.com/briefing/2025/11/13/taiwans-amazing-economic-achievements-are-yielding-alarming-strains

3.朱漢崙(2025)《經濟學人》提的「台灣病」是什麼意思?商周

https://www.businessweekly.com.tw/business/blog/3019980

4.程世嘉(2025)「台灣病」(Taiwanese disease或「福爾摩沙流感(Formosan Flu)

5. J. Doyne Farmer(2025) 經濟預測革命:從混沌理論到大數據的決策新科學,天下文化

https://www.books.com.tw/products/0011029216?srsltid=AfmBOopcGqS1FlcaP8KlrwrFmmqyjpWiQy2H64Exjk_uzqxg0QqdaQnT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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